所以从美国到共和国的每一个旅客都不免要面对倒时差的问题。
这一点无论是对坐经济舱回来的米晓冉和赵汉宇而言,还是对与他们同一乘航班上那坐头等舱的母子而言都是一样的。
所以打回到京城的这头一两天,他们都过得有点辛苦。
哪怕白天打哈欠也得尽量熬着,实在熬不住了小睡一会儿,也得上闹表控制下时间,才能不影响晚上的休息。
相比而言,老人换环境之后,适应力当然要更差一点。
再加上那美国老太太毕竟一走就是几十年,如今沧海桑田,连京城饭店的环境和服务模式都变了。
尽管京城饭店硬件方面很不错,连龙头都是鎏金的,除了暖气不能调温度,其他方面不比美国差,可老太太住着还是不习惯。
所以别看第二天,米晓冉都拉着赵汉宇精神抖擞的骑着家里自行车,去看天安门,逛故宫去了。
这对打美国回来的母子还是没能出门。
他们顶多也就是在京城饭店的对外商店里转转,然后在老太太年轻时候参加过舞会的舞厅逛了逛。
看看那些依照着凡尔赛宫镜厅布置的那些镜子,最后在宽大台阶红毯上留个影,就这样了。
实际上,他们足足比两个年轻人多休息了一天的时间,这老太太才算调整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在京城饭店里待的这两天,也没人能聊天,老太太心里也实在憋得难受。
为此,哪怕明知道1月28日是除夕,京城街面上不会太多的人了,大部分商家今天都得关门歇业,甚至连京城饭店门口都没等活儿的出租车了。
到了这一天的早上,老太太也觉得自己待不住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气,想到大街和胡同里转转。
于是催着儿子给留下电话的出租司机小郝打电话。
这并不奇怪,毕竟京城饭店带着特殊属性呢,在和客人交流方面的要求太严格了。
老太太看着那些年轻漂亮的服务小姐,虽然很喜欢,非常想与这些小辈儿的年轻人聊聊天,可是很难做到。
那些小姐无不被规章制度和纪律约束着,对她必恭必敬。
就是她想套套近乎,用标准的京腔,再三讲明自己也是京城人,只是客居美国,现在回来了。
可是小姐们对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照旧远远地站在她的身前、身后,随时注视着她,
周到地服侍着她。
甚至都不要说餐厅小姐,就连开大门的门童,站在电梯前的小姐们,对她也统统都是客气有加,敬而远之。
她的雍容华贵,引来了一些久羡慕的仪论,她吃一顿饭,身边能有好几个人伺候着。
但她的美国护照,却像一把无形的剪刀,把她和自己的家乡家乡的人,都割裂开来。
这不免让人有点伤感颇感遗憾。
不过好在刚到京城认得的那个出租司机还是有点古道热肠的。
尽管今天就要过年,可问清楚老太太只是白天用车,司机小郝很快就开车赶了来。
早就收拾利索的这对母子坐上了他的车。
这小郝立刻用他幽默的言谈开聊,热情的询问老太太这俩天过的怎样。
并且拉着他们去了老太太日思夜想了三十来年,内心深处最想去的地方——魏家胡同。
而当坐在出租车里的老太太,发现街边的建筑和树木自己越来越眼熟的时候,她心里也不由荡起一番浓浓的喜悦。
几十年的期待,几十年的痴梦。
人情重怀土,飞鸟思故乡。
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自己是真正地回到了京城。
…………
有人说,在人的一生中,总是会有许多说不清的奇妙时刻。
这种时刻注定要发生在某一天,某一小时,某一秒钟,但是它决定性的影响却是超越时间的。
这话一点也不错。
在1987年的除夕当天,康术德就遇到了这样的重要一刻。
实际上,正当美国老太太带着儿子坐着出租车,一步步向魏家胡同靠近的时候。
身在魏家胡同的康术德,也正临时抱佛脚,带着来一大早就来帮忙的小陶在马家花园的大门口,拿着凳子和浆子,贴对联,贴福字。
当然,原本康术德是不想这么折腾的。
他认为要贴就在花园子里的小院门上贴就得了。
只要能听见京城的街头有花炮咚咚的响声,他就会觉得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这是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