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水自然分离。
泡了十几年的污麻麻腻乎乎的老坛地沟油,遇上清泉涌入,也会难得的被润的浮起来,少见的能接触到缸底卵石的几分底色来。
顾为经真心实意的对他说了一句,“谢谢杨哥”。
老杨便偷偷摸摸提醒他一句:“过两天,小心一点,低调一点。”
除了第一次见面时,顾为经画了曹老的壁画,差点把老杨吓出心肌梗塞以外。
这么多次见面下来,他对顾为经没有什么个人偏见,印象其实都还挺好的。
有些东西,牵扯到了老杨的人生大计。
不为顾为经站台,是因为年轻人没这个资格。
他在行业里狗刨扑腾了这么多年,才得到了如今的这一切。
杨德康凭什么要在顾为经身上把他的小跑车,七位数的年薪,杨老师的职业地位,全都压上去梭哈呀?
要是有人拿着大别墅、大游艇、金发大妞考验老杨,挑战他的软肋?
老杨总是痛恨自己应该撑不到美人计的那一关,就被收买了。
他这么苟的人,从来不打逆风仗。
遇上唐宁不要那幅《紫藤花图》,贼眉鼠眼的偷偷捡个漏,抱回家,老杨是很乐意的。
站出来,摇旗呐喊吸引火力的事,他是不干的。
同理。
老杨这么苟的人,他愿意在网上用小号替顾为经的论文和别人激情对线,还愿意在车里偷偷摸摸的隐晦暗示两句,让他小心一点。
一方面是曹老发话了。
不管怎么样,不管论文造假还是没造假,也不管双年展上得奖还是没得奖,顾为经都会成为他的学生。
另一方面。
大概就真的是心底里对顾为经印象颇为不错了。 “注意点就好,这个艺术中心里的对谈没准会不好应付,曹老可能也有点担心。”
话说的这份儿上,中年男人扪心自问,绝对对的起顾为经的那句“谢谢杨哥”。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够不够聪明,能不能听懂话。
那就完全是顾为经自己的事情了。
思及此处,老杨又贼贼的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年轻人。
他看见顾为经也在后视镜里望向自己。
午后的光线从车顶的天窗上射入,风挡玻璃中央的小镜,像是铺了金粉的湖面。
对方的脸,正原原本本的倒影在金粉与水波之中。
四周大楼的影子不断的划过,影子擦去了金粉,又被水波漾开,唯有这个叫顾为经的18岁的年轻人的脸上,光线沉静的仿佛凝固。
“好的,交给我。”
顾为经平静的说道。
“明白了。”老杨点点头。
话一出口。
然后他愣住了。
初出茅庐的年轻画家,往往就两种情况。
家境优渥、生涯顺遂的艺术生,很可能会形成那种目空一切的性格。
目空一切的骄傲,目空一切的趾高气昂。
觉得或早或晚。
他们终会赢得这个世界。
而那些命运相对坎坷一些,落魄一些,比如到了三四十岁才赢来人生中的第一次机会,或者小地方、穷地方出身的艺术家。
他们有的人又很敏感。
敏感而自卑。
嗯。
自卑这个形容不太好,老杨更愿意说,那是一种浓郁的不安全感。
机会太宝贵,太重要也太难得。
因此。
他们看上去就像是笼中的兔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做什么事情,画什么画,气都是悬着的,心都是提着的。
不是说这两种性格一定会有什么问题。
而是说。
这两种性格的人,都容易栽跟头。
过刚易折、过柔则糜。
艺术行业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多了,没谁能打包票能够成就伟大,连布朗爵士都在欧洲美术年会上跌了个狗吃屎。
家境再好,师门再硬,也可能被现实啪啪啪的抽大耳光。
把大人的提醒当作耳边风,被现实扇了两巴掌,也许就直接给打崩溃了。
后者小心是够小心了。
可心中那口气不顺,念头就永远不够通达,还容易频繁的陷入到自我怀疑的循环之中。
顾为经的身上,这两种感觉应该都有。
他即有自满的一面,又有充满着不安全感的那面才对。
十八岁的年纪能在《亚洲艺术》上发表论文,能参加新加坡国际双年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