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笑,你还能做什么?
除了大笑,你还有什么,能像山巅的普罗米修斯一样,去表达对高高在上的神明的不屑!
……
安娜小姐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她没有想到,对面交谈过程中一直文文静静的年轻男人,忽然笑了,笑的这么大声和失态。
笑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艺术家,又笑的很像是一个艺术家。
她没有把这个笑容误认为是对她提议的赞同,当然不,心满意足得偿所愿的人是不会这么笑的。
她极少见过含义这么复杂的笑容,同时夹杂着嘲讽、轻蔑、释然、解脱、无所顾忌……诸多情绪。
他像是把所有的愤懑,所有的火焰,所有的荒谬和对世界的无能为力,都一并通过这个笑容释放出来。
他笑的像是歌德的诗,笑的像是山巅的普罗米修斯。
安娜忽然心中有一点点的不安。
她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笑?
是表达三百万欧元完全满足不了内心的欲壑的被人轻慢的不快,还是表达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这场谈话,对于安娜委实是极为难得的体验。
女人先是难得的开心,然后是难得的心烦意乱。
现在。
面对这个大笑。
伊莲娜小姐又难得的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你听说过豪哥,或者说陈生林么?他是地下艺术世界非常有权力的造假大亨,据说经手过很多极其大额的虚假艺术品交易,还经常以慷慨的买家、资深的收藏家的身份,出现在世界各地的艺术展上。”顾为经不笑了。
他的声音低沉。
“说下去。”
安娜的眼神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认识他?”
豪哥这位造假大亨的老巢和《雷雨天的老教堂》发现的地方就在一个地方,这是让伊莲娜小姐对顾为经的论文真假心存疑虑最主要的原因。
就算已经不是大贵族们可以轻易的决定人生死的年代。
但在艺术世界,敢给伊莲娜家族设下骗局,也得野心足够大,胆子足够大,能力足够大才行。
豪哥是地下艺术品市场里,为数不多的同时符合这些要素的大鳄。
她甚至听说了,对方可能和顾为经之间,有些“什么”。
乃至一种传言说,身前的年轻男人之所以会在狮城双年展上迟到,就是因为和豪哥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她想要飞去仰光,一方面是想亲眼看看那座卡洛尔笔下的老教堂,另一方面,就是想亲自确认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的。
没想到。
她没有提及这么敏感的事情,反倒是顾为经率先提起了这个话题。
“何止认识。”
顾为经笑笑,“我见过他,他曾在书房里告诉我,伊莲娜家族除了比他早发了几个世纪的财,除了比他更有权势,骨子里,和他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人,他让我对伊莲娜家族不要有什么美好的想象。他做过的坏事,你们也全部都做过。”
安娜面无表情。
想要激怒她不是一件容易那么的事情。
有一点是不假的,她的家族已经确实坐在欧洲舞台的中央太久太久的时间,她们的对手曾经是俾斯麦或者黎塞留,她是不会和一个造假贩子计较什么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么?当时我和豪哥脸对着脸,我和他之前的距离,几乎就和现在我们两个之前的距离一模一样。”
顾为经看着安娜。
“我告诉他,他应该要去下地狱。如果世上有地狱,他就要去地狱。如果地狱有十八层,那么他就要去第十八层。若是地狱是东方式,他就要去下油锅。若是地狱是西方式的,他就要泡在汩汩冒着泡的硫黄泉里。”
“我告诉他,勇敢一点,他总要勇敢的去面对自己。”
安娜的腰似乎更直了,她本来就做的很直,现在,她身上那种优雅的闲适感消失了几分。
她不知道这样的对话是否真的发生过。
她也不知道,面对一个黑道大亨,脸对着脸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但顾为经话语的沉着与坚硬,就像刚刚的那个笑容,让伊莲娜小姐下意识的郑重以待。
她尊重这样的沉着与坚硬。
“我接着说——”
“而如果伊莲娜家族和他是一样的人,和他做的是完全一样的事,那么伊莲娜家族也应该要去下地狱与他作伴。”
顾为经看着伊莲娜小姐的眼睛,神情恰如他多日以前,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