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海的话也让裴远黯然无言,因为他说得都是实情,裴远无法为他开脱,十一年前的东远之乱,仅明疆国就死了近十万人。割地称臣、缴纳岁币,无论哪一项都是明疆臣民心中的奇耻大辱,就连他的十年之困也是由此而生。
“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裴远长出了一口气,止住了眼中想要滴落的泪水。
良久,裴海擦去了眼中的泪水,他欣慰地看着裴远,像是看到了赎罪的曙光,“这些日子,你舅舅已经把你的表现告诉我了,我和他都对你很满意,我想……你是时候接过明疆国的担子了。”
裴海的意思让裴远十分震惊,回国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登上明疆国主之位,但却没想到会这么早,在他看来,等到父王百年之后他再登基那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闻言立刻起身正色道:“父王,孩儿怎能提前……”
裴海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打断了裴远的话,他走到门前释然道:“听说南昭国的云丘寺向来是天下佛家最胜之地,既然如此那里便是我的归宿,寥寥余生,青灯古佛,以赎生平之罪。”
“父王……”
“我已经和礼部说过了,三日之后……就是你的登基大典。”
风儿萧萧,月色朗朗,那一刻,裴远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望着裴海远去的背影,心中似有万顷碧波。
束云阁的日子里,每每他读到书上那些疆场挽弓、运筹千里的豪迈之时,心中的苦楚与辛酸又有几人能知。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区区一个束云阁又怎么能束缚住一个赤子的凌云之志。
元纥汗国,北邺城。
浩浩荡荡地骑兵队伍带着原野的尘土驶入了北邺城,守门的士卒刚想发问,就被队伍为首之人一鞭狠狠抽打在脸上,此时,万俟颜的队伍中所弥漫的嚣张与肆意的氛围丝毫没了燕长风在时的感觉。
闪着金光的洁白汗殿之中,万俟颜腰挂弯刀、手持马鞭昂首而过,在两侧的各部首领和朝廷重臣恐慌与疑惑的注视下,他直接坐上了象征汗位无上权威的金座。
“可汗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天灾难违,也请诸位节哀,如今四海动乱,大宁甚至出了两个皇帝,我们元纥汗国可不再乱了阵脚啊。”
“那万俟将军的意思是?”一位胆大的部落首领看起来有些抵触万俟颜。
“我的意思是,今后就由我来接任元纥汗国的可汗之位。”万俟颜丝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这句话。
顷刻间,大批士兵涌入大殿,手中的弯刀在群臣的身后散发着不友好的气息。
自从燕山护被陆子羽一枪挑死之后,万俟颜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原先那支军队的首领,为燕山护鞍前马后这么多年的他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机会,如今燕长风生望渺然,万俟颜又手握重兵,这些大臣和各部首领纷纷敢怒不敢言。
草原上的政权不像其他地方,他们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明暗势力和民心羁绊,对他们来说,军权就是绝对的权力。
另一方面,万俟颜为了防止燕长风死灰复燃,在回北邺之前他便把北境十四州的驻军首领全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一旦发现燕长风的身影,便直接就地处死。
天狩元年,对于当时整个天下来说是改天换地的一年。
这一年,穆之寻弑君篡位,接手大宁江山;穆之策另立朝廷,承平年号东境再现;裴海禅让,裴远成为信任明疆国主;万俟颜夺权,元纥汗国再度易主。
可能有人还是会疑惑,为什么元纥汗国会接受一个混邪人做他们的首领,那是因为早在燕图南当年统一整个北方草原之时,为了化解多年来的各族各部之间的恩怨,通过使各部之间进行通婚混居的方式来进行融合。
所以如今的元纥汗国并非只是一个以元纥人为主的国度,而是一个融合了草原上多民族的混居国度。血统和出身早已不重要了。
可众人虽然知道万俟颜是混邪人,却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多年前,当混邪汗国和元纥部落还在草原上纷争之时,那场惨烈的胥山血战恐怕很多人都已经忘了。
可那场战役万俟颜一辈子也不会忘,他作为混邪汗国的子民参与了那场战役。
当时,混邪汗国为了一挽颓势,派出了本国最引以为傲的名将率领主力向元纥部落主动出击,十七岁的他当时也参加了那场战斗,两军交战之后,元纥军队竟逐渐占了下风,甚至已经开始有了溃败的迹象,这对于当时连连败绩的混邪方面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鼓舞,哪怕当时的万俟颜已经看出了种种疑点,竭力劝阻主将继续追击,但却无济于事,混邪主将还是下了全军追击的命令。
果然,元纥军队早已埋伏在胥山山谷,那一战,混邪军队全军覆没,当不可一世的燕长风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