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光坐直,接过杯子,喝光水,自己把杯子放在床头桌案上,然后手接着回来放在林晏的手上。
沈韶光仔细研究林少尹的手,嗯,是一只好手,修长,白皙,瘦,骨结略明显。沈韶光把他的手翻过来,指间有笔茧,掌内有握剑的痕迹,用手指肚轻轻摩挲,沙沙的,有点粗——这大概叫质感?
林晏只含笑任她作为。
沈韶光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笑着抓他手心。
林晏反手握住她的手,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两人四手相握,含笑对视。
两人离着实在是近,比曾经从西市回来坐在车里时离得还近,近得能看清他的睫毛。美人果然美人,虽然算不得睫毛精,但也已经算密实纤长了;笑时眼角的纹路也好看,应该说像兰花初绽还是秋池微漾?皮肤也不错,但比不得阿圆和自己;鼻子果然高挺,这样的鼻子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然后便是唇上的胡茬,沈韶光看看他的眼睛,带着笑呢,我要是伸手摸一摸这胡茬儿他会怎么样?
被她这样灼灼地看着,林晏咽口唾沫,微低下头,舔舔嘴唇。
沈韶光目光放在他的唇上……最后到底忍住了,喟然叹息:“郎君长得真好看。”
林晏把刚才垂下的眼又抬起,微笑着轻声问她:“如何不叫晏郎了呢?”
沈韶光从善如流,笑眯眯地点头:“晏郎。”可惜叫得没有什么情致,倒像逗趣叫明奴。
林晏笑一下,又想起一事,觉得很合适此时问:“阿荠,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沈韶光顿一下,撒开他的手倚回枕头上哈哈大笑,“你猜!”
林晏笑着抿抿嘴。
阿圆撩开帘子走进来,“小娘子醒了?要喝点水吗?”
沈韶光抹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已经喝过了。”
小娘子这是怎么了?阿圆看林郎君。
林郎君却只是温和地笑。阿圆摇摇头,出去了。
沈韶光病的这几天,林晏差不多每日午后都来陪她。三天两天还罢,日子一多,沈韶光便有点不安了,“这样不会耽误你的事吗?”
林晏微笑:“无妨。”
沈韶光听出点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味儿来,不由得翘起嘴角,女人嘛,谁还没点儿虚荣了?
两人在一起,也不光你侬我侬,也做些正事。
沈韶光退了烧后,精神好了许多,每天整理统计两家酒肆的账目和资料,做秋季总结和新一季度的计划,林晏则看自带来的书或者公文册子,两人各踞厅中一张几案,各忙各的。
说是各忙各的,又怎么会全无交流?
林晏拿起沈韶光做的东西细看。
这上面先列各种数字,按食材、烹饪手法、价钱、卖出数目、盈利甚至客人有没有剩菜之类各种名目进行计算,又画了比较的图谱;后面跟着是对这些数目和图谱的剖释;再后面是所得和不足,又有建议。
林晏再看她正在做的新季度筹划,也是这般条分缕析的,她甚至还写了备用案。
若朝廷各部司年终书表也这般踏实明晰……至少京兆内可以学一学。
沈韶光挑眉看他。
林晏温和地笑道:“阿荠你不去户部做官,真是可惜了。”
沈韶光颇有些为难:“其实我更喜欢刑部或者大理寺……”说完自己先笑了。
林晏却想起她推断的那几个贼子来。
阿圆给他们端来下午的茶点,沈韶光这边是清淡得要死的山药糕、蛋白蒸藕和百合莲子汤,而林晏那边则是色香味俱全的炒蟹和油炸蟹,甚至还给配了桂花酿。
阿圆还要再补充一句,“我们都觉得这炒蟹比炸的有滋味,林郎君尝尝。”
沈韶光:“……”病人没人权吗?子都曾曰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你们不怕我报复社会吗?
沈韶光拿起山药糕咬一口,其实这糕软软糯糯的,带着山药的清香,挺好吃的,但再好吃的东西成天吃也烦,更何况,于三怕太甜于喉咙不利,专门减少了糖的量,再看看寡淡淡的蒸藕和汤水,关键是对比一下对面……
沈韶光一小勺一小勺地喝汤,眼睛只盯着林晏看。
林晏到底让她盯得绷不住了,笑道:“你真不能吃。”
沈韶光与他打商量:“就吃一块炒的。”
林晏摇头。
“炸的?”
林晏再摇头。
沈韶光做出让步:“就一个蟹螯。我就尝尝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