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真正的伤亡。这一个月来我已花费大量资源去维持局面。我知道这对渔业和航运的影响巨大,可是相信我,如果不这么做,事情会变得更糟。我正在试着推迟真正的灾难。”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明白具体的细节,这并不是我们今晚要谈的重点。海上的问题我会处理好的。”
客人的眼睛仍然是那么空洞,非但不曾眨动,甚至连轻微的视线挪移都不曾显露。她这双骇人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折磨着查德维克,然而她的声音又那么亲切,使他想起美好而又令人心碎的旧时光。她近乎是用温情的态度保证道:“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你和吉莉安都能见到孩子平安出世。”
查德维克虚弱地笑了一下。他本想把话题岔开,问对方是否要喝点什么,结果一句完全不在计划内的话却冲出了嗓子:“你已经让安东尼出事了。”
“安东尼没事。”
“他完全心碎了,你能明白吗?”查德维克语无伦次地说,他尽量想显得客观,可是很难抹掉话里那一点指责意味,“那一天!那天本来是个庆祝的日子,可你竟然对他说那样的话……对,我知道感情这事是不能勉强的。如果你只是突然厌倦了,觉得他不是你愿意保持更长期关系的人——感情没了就是没了,你们又没有正式做过承诺,所以我们当然也不会怪你什么。可你难道就不能换种稍微有点人情味的方式结束吗?什么叫做‘我们之间的事没有任何意义’?李,这一点都不像是你处理问题的水平。”
“如果我承认这是有意为之呢?”
查德维克喘着粗气,竭尽所能调动他的想象力。“安东尼欺骗你了?”他无可奈何地问,“你发现他背着你干了什么事?”
客人又从喉咙里发出一串愉快的笑声:“你真的跟吉莉安看了太多犯罪。”
“因为我已经想不出来了!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恨他?”
“我当然不恨我们的‘烟草督察员’了,查德!我当时这样做是出于一种谨慎的考虑——并且经历过多年的考验和观察,直到今天再回首当初,我想我可以骄傲地宣布,那时我基于朦胧直觉所采取的预防措施是完全必要的。若非如此,安东尼很可能活不到今天。”
“别再吓唬我了。”
“我并没有。但近年来我所接触的一些事例使我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想法,这和我对安东尼的个人看法无关。而且我始终认为他的状态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真的这样想?”查德维克莽撞地说,“这几年你去看过他吗?你该去亲眼看看他的样子。”
“我已经见过他了。”
“什么时候?”
“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请先别打断我。我想谈的并非一时的感情失利,而是一个人本身的属性:安东尼是一个在他专业领域极具才华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但他并不是世俗眼光中的那种成功人士;可能由于躯体方面的弱势,他就太容易被头脑层面的刺激吸引了,而这种程度的‘被吸引’,查德,我们甚至可以用‘着魔’来形容。”
“我们当初用这个词来形容他追求你。”查德维克说,“无意冒犯,我们只是觉得你并不像传统印象中他会喜欢的类型……”
“正是!查德,我何时否认过这一点?我知道你们原本想象中的情况是什么:他应该喜欢一个头脑较为单纯的女孩,热情或者亲切,对他本人的专业一窍不通……这是种基于大量可见案例形成的既有印象,无论我们怎么看待它,这种现象确实存在。可现在我们正谈论的却是少数特例,因此我要先说说此种普遍现象在我这里的解释:人追求对自己有神秘感的东西,因此个性过于相似或者优点雷同的人往往难成眷属,这点上安东尼也符合规律;人同时还追求自我的安全,一个不具备评价你的资格的人是安全的,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是安全的——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眼中的安东尼应该去追求一位大学足球队的啦啦队长。”
“你说得有点太绝对了,李。这种事情并不能一概而论。”
“我还没说到头呢。如我上述的两种需求,查德,它们在本质上是冲突的,这就是为什么事情到后头总会变得令人失望。我们通常的观念是,思想成熟的人会懂得妥协,他们知道没有什么事物能永远神秘,永远百看不厌,因此他们最终会在冲突中选择后一种需求,因为这是一种长期的生存需求——然而,安东尼的这种需求很弱。你和他一起工作的时间很长,不难发现他遭遇难关时跟你的习惯是完全相反的:你会选择先去休息,让精力恢复到最佳状态再重新考虑;而他非要当场解决不可,他甚至可以为此数天不睡觉,因为他务须证明自己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这种面对难题时的极端焦虑,常人即便在年轻时偶有为之,最终会对这种体验产生厌恶,可安东尼恰好是少数。到今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