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呢?他高仪区区废人,皇帝依旧恩荣不减,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般证明呢?
他这一辈子,最值得称道的事情,或许就是教授了这样一名学生吧。
正因为皇帝是个好皇帝,他才不忍心皇帝在他身上消耗精力。
朱翊钧摇了摇头:“不妨事,此前只是方回京,猝不及防而已,如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没甚大事。”
“对了,冬日深寒,学生带了两名宫人来照料老师一月,直到开春。”
“象3进5。”
他这老师没有妻妾,也没有子女,只有两名老仆,中风之后的冬天,总要宫里来人照料。
高仪闻言也没推辞,毕竟头两年已经推辞腻了。
他只是面色凝重看着皇帝:“不可大意,这次刺王杀驾,兵部送了夷人赴宴,司礼监有人掩护,五军都督府甚至捏造圣旨火牌,意图调度营卫,伺机而动,桩桩件件,实在不像临时起意。”
说话间,他随手挪动棋子,马八进九。
朱翊钧恍若未觉:“炮8进4。”
“学生省得,这是南郊祭天与度田清户的反噬,凑一块而已,至于究竟有哪些人……朕会逐一找出来。”
他当然知道事态严峻。
但是做皇帝嘛,谁在任上没遇到过造反呢?
习惯就好,没必要过度惊吓。
高仪捏着棋子的手一顿,提醒道:“别的也就罢了,五军都督府内捏造圣旨火牌之人,宁杀错,莫放过。”
捏造火牌没有谁敢等闲视之,尤其传令的人就是五军都督府军官,这谁分得清?
危害之大,不言而喻。
加之驱使中层军官传令后自尽,这种组织度,简直骇人听闻。
朱翊钧轻轻颔首:“就看是哪家的勋贵了,石茂华多半也是其人送出去的,朕任上第一次诛三族,恐怕就要由此而始了。”
高仪若有所思。
一旁的仆人轻车熟路伸出手巾为老主人擦了擦嘴角。
前者这才反应过来,勉强正了正神色:“陛下有所猜测?”
说着话的功夫,随手炮八平七。
朱翊钧点了点头:“今日出宫,就是为了验证一番,待探过老师后,朕便亲自上门问上一问。”
“车1平2。”
勋贵里蠢货固然多,但有捏造火牌这个胆子的,委实不多。
再加上如今在五军都督府里任职,稍微排查一下就大致心里有数了。
高仪闻言,也不免叹了一口气。
日理万机,当真不是说说,一趟出宫,往往都是三五件事挤在一块。
这还是刚刚经历刺王杀驾,这不是明君,还有什么是明君呢?
想到这里,高仪突然提醒道:“陛下明年就十八了,可以适当同房频繁些。”
这次固然只是虚惊一场,但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皇帝可还没子嗣!
作为帝师,该劝的话,哪怕快入土了也得劝。
一旁的中书舍人随笔记下,南宇高公兵七进一。
朱翊钧神色坦然,颔首以对:“先生说得是,学生也省得,昨晚才同房了。”
“马3进4。”
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就应该说出来让臣下们放心——皇帝遇刺之后,臣子要表臣子的态,皇帝自然要表皇帝的态。
高仪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他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陛下,如今正值度田之际,石茂华之事,不好牵连过甚,还是要让申时行注意分寸。”
说着,高仪随手拱了一步兵,兵七进一。
朱翊钧听了这话,幽暗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耐人寻味,轻声回道:“老师放心,朕会点到为止。”
至于到谁为止,他并没有解释,只是自然而然地落子,马4进5。
高仪正要举棋应对,突然怔住。
推演半晌后,高仪终于看清楚局势,抬起头无奈看着皇帝:“陛下果然是点到为止,臣投子认负。”
一旁的中书舍人王应选也看明白棋局,反应过来,惊讶道:“陛下九步而胜,当真神机妙算!”
朱翊钧笑而不语。
便在此时。
突兀地,一阵刀兵之声毫无征兆响起。
喊杀之声在府外越来越大,还伴随着阵阵“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唱名。
锦衣卫指挥佥事蒋克谦匆匆入内,府外兵戈相交的场景一闪而过。
高仪神色勃然而变,几乎要撑着轮椅站起来:“快!护送陛下从后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