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民间所拜鬼神府君,于他而言也只如一缕阴风,触之及散,哪怕是妖天鬼地,对于他也只是可算计利用之物。
可是如今,他却连上了十柱香,还要磕头,那是在敬什么?
有什么值得他这等人如此恭敬?
虽然不解,但却也依了规矩,在他上香之时,并不开口,只是安静等在了坡边。
十柱香上完,国师才缓缓转身,向了胡麻走了过来,瞟了一眼跟在胡麻身边的小红棠,便先自抬步走去。
二人皆不言语,顺着石阶走了一段,国师才忽然淡淡的向了胡麻开口:“你觉得很奇怪?”
胡麻点头,坦然道:“在上京时,你只烧一柱香,且在离开时,将那一柱香留给了我。”
“大罗法教由来只烧一柱香,便是那一柱观世之香。”
国师坦然开口,道:“但我已经不属于大罗法教,让我敬畏之物自然也就多了。”
胡麻微微皱眉,转头看着国师,道:“这世间还有让你敬畏之物?”
“有很多。”
国师缓缓开口,道:“无知者才无畏,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很多。”
“感觉像是在骂人?”
被骂了总是会生气,但因为在上京时,是自己赢了那一场斗法,所以胡麻的心胸便显得开阔,也不介意,只是边跟了国师行走边笑着道:“既然我来了那你也该告诉我了。”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也只有你能回答。”
“为何大罗法教的三种境界,分别是观世,入世,以及老天爷?”
“为何大贤良师当年自创的法门,本是名为大威师公,后来却改成了天公将军?”
“这天公二字何解?”
“……”
国师听着,不急回答,而是忽然看着胡麻,道:“你倒要先回答我,为何如今才问?”
“早在上京时,你便是大罗法教主祭,那时,你甚至还很不在乎。”
“……”
“因为用不着。”
胡麻坦然道:“当我看见了这条罗天大祭的路后,我便知道,十姓法门,都会消失,我有了十柱香,有了背起十二鬼坛及相等级别的事物能力之后,便已经够了。”
“我只需要将印、砣、簿、果、令五镇搜集起来,改天换地,那便足以驱逐太岁,其他的,都是累赘。”
“胡家的路,注定要灭法,而我不能成为窃法之人。”
“但现在……”
他顿了一下,才慢慢道:“我有了理由。”
国师能够察觉到胡麻言语之中的坦诚,但却未直接回答,而是目光落了下来。
看到了胡麻身边的小红棠,低声道:“很多事,我想你们胡家已经知道了。”
“不然,这小鬼又何至于留在了胡家?”
“……”
“是婆婆留给我的。”
胡麻轻轻的吐了口气,摸了摸小红棠的脑袋,道:“在上京时,我也问过她小红棠的来历,婆婆告诉了我,但是她当时一说,我便听了出来,小红棠的真正来历,婆婆不知道。”
“对她来说,小红棠只是她在上京捡的一只小使鬼。”
胡麻低头看看,小红棠正好奇的东张西望,没有在听自己的话,才略放了心,但还是压低了声音,用了鬼低语的本事,向国师道:
“婆婆那时候是因为我的生母离开了老阴山,想要去上京劝她的,只是我那位母亲决心已定,婆婆便也未说出口。”
“便是那一趟回上京,才见着了小红棠,她那时魂根已断,入不得阴府,看起来已经被人炼制过,又不会向普通阴魂一样消散,怀里抱着自己的八字簿,代表着无主可依……”
“见着她身上的诸多伤痕,婆婆便知道她受过很多罪。”
“因着那时胡家已经失了势,上京城里诸多世家门道,有本事炼这小使鬼的怕是不少。”
“婆婆虽然气愤于这等伤天害理的行径,但却没有能力将那人找出来了,只好带了她回到老阴山来,割来血食喂养,才渐渐养了回来,当然,倒也让这小丫头,有了嘴馋的小毛病……”
“……这其实也不算是毛病,想来,我别的本事不说,总是可以养得起她来的。”
“……”
说了这些,胡麻才道:“不过,倒也是我,事后才从小红棠身上发现了诸多异处。”
“婆婆那时对她太好,不用她帮着打架,更不用她帮着偷东西。”
“许多本事,倒是没有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