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青色制服的中年男子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大吼着扑向桑松,迎接他的则是桑松的子弹。桑松一连向着钟复明开了三枪,第一枪只击中了钟复明的手腕,第二枪击中了胸膛,第三枪打中了额头。钟复明像喝醉酒一般倒退着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时间仿佛静止了。桑松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那具尸体,不敢相信自己轻而易举地干掉了东盟内部最大的敌人。尚且不论自由南洋联军究竟属于内部敌人还是外敌,单看兴亚会所执掌的东盟内部,钟复明一度被桑松视为首要危险人物。这个没有任何正当职业也没有任何可查履历的家伙堂而皇之地窃取了东盟最有权力的职务之一,并指示他的手下以堪称惨无人道的方式屠杀安分守己的东盟公民。不仅如此,北婆罗洲等地被捣毁的多个基地中保存的证据还显示,钟复明和他的同伙以同等的残忍对待其口中所称的同胞。
就是这么一个头号大敌,今日像一条狗一样死在这里,而原因仅仅是韩处安觉得钟复明的利用价值抵不上继续放纵钟复明带来的损失。不,这不是战斗的结束,真正的威胁还未铲除。
或许有一天,像一条狗一样死在类似的办公室里的会是桑松。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会为他所憧憬的未来积蓄更多的力量。
忠心耿耿的卫兵向他报告说,办公楼内部没有找到爆炸物或可疑的放射性物质。
“把尸体拖走,这里现在归我们控制了。”桑松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可以好好地构思该用什么理由去指责差一点闯祸的麦克尼尔了。诚然,麦克尼尔用一种相当暴力的方式把双方之间的冲突公开化,不过这竟然奇妙地把兴亚会送上了进退维谷的地步,以至于韩处安终于不得不决定和钟复明决裂。显然,韩处安明白,把万象市发生的袭击事件归咎于麦克尼尔和国家宪兵队,只会撕碎兴亚会内部不同派系之间的脆弱共识。
不管怎么说,桑松今天了却了一桩心事,就算他因此而荒废了今日其他的公务,那也不会让他感到分外自责。当他把双手插在衣兜里、愉快地走出摆放着钟复明尸体的办公室时,一名国家宪兵从屋子里跟随他走出,急忙向桑松报告自己的发现。映入桑松眼中的是在爪哇岛很常见的健康肤色。
“克里什纳·坎西尔先生,我劝你报告一些有用的东西。”桑松不会因为对方只是普通士兵就将其忽视,帮了他不少忙的麦克尼尔以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雇佣兵,“说吧。”
“尸体的脸部皮肤……颜色不对劲。”坎西尔在桑松面前只得乖乖立正站好,“我以前私下里学过一点整容手术的技巧,那些术后特征和尸体脸部上的细节……很像。”
桑松的心脏猛地一颤,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患上了心脏病。坎西尔所说的事情听起来荒谬,但从逻辑角度推断,尤其是考虑到钟复明平时的行为,似乎也不能算是完全错误。
“你能确定吗?”
“……可以。”
“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桑松变得严肃起来。
“……没,没有。”坎西尔结结巴巴地答道,他紧接着为自己辩解说:“我知道您的想法,我们需要让别人认为钟复明今天就死在这里。”
“好。”桑松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会叫人派来进行尸检的专业团队。”
刚刚出现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钟复明或许没死,而桑松刚才在那具尸体前领悟出的几条规律却并非是虚假的,那些理论预示着的危机甚至比钟复明的直接威胁更能让他感受到压力。钟复明的威胁还在,那么桑松就没有机会腾出手去做他真正该做的事情。桑松也快到了五十岁,他比其他人更能理解韩处安的想法。用国家宪兵司令官的职务和其他头衔授予桑松灵活处理事务的权力,实则变相地剥夺了桑松参与其他工作的机会。毕竟,所谓的紧急事务又不是桑松自己能够规定的,他只是韩处安的救火队长。
一想到这些,桑松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他无比憎恨这些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豺狼虎豹,钟复明也好,其他目前仍为他盟友的家伙也罢,这些妨碍了亚洲复兴事业的不识相的报废老古董必须被铲除。
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麦克尼尔主动找他。
“司令官,我今天在万象市的行为必然会危害到我们国家宪兵队的立场。”麦克尼尔没有试图推卸责任,相反,他主动要求桑松按照相关规定进行处理,“虽然我个人认为我们要是再不动手就只能被他们按在砧板上宰割了,但我绝对听从您的命令。”
“收起这套吧,麦克尼尔。冲突公开化之前,我装模作样地处罚你,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掩人耳目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