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才皇上没有念栾凤儿的那两句诗,自己会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一定要把这些挑拨离间的混蛋绳之以法。
现在不行。
皇上念出那两句诗,说明他其实心里都有数,可为什么不阻止呢?
这事要是闹出来,很有可能引发东南系与楚党进行激烈地争斗。朝堂上可能会因为党争搞得乌烟瘴气。
皇上最恨的就是党争误国。
可他为什么不出手阻止呢?
其中到底藏着什么深意?
潘应龙告诉自己,必须要好好地在心里斟酌一番,不要轻易脱口而出。
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一次机会。
在心里挣扎了十几秒钟,潘应龙答道:“皇上时常教诲臣等,花园里必须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才能汇集成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朱翊钧猛地回身,盯着潘应龙的脸看了一会,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回身去看向冬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凤梧,你恢廓大度,有宰相之风。”
潘应龙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庆幸不已。
皇上的心思,真的不好猜啊。
“凤梧,我们回去了,外面虽有暖阳,也有寒风,还是屋子里暖和。”
“是。”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紫光阁,刚坐下来,朱翊钧就说道:“祁言,把张四维的上疏拿来,给凤梧先生看。”
潘应龙心里咯噔一下。
祁言双手拿着一份题本,递了过来,潘应龙连忙双手接过。
翻开细细一看,心里赞叹。
这位凤磐老西,眼光真准,下手真快。
他看到皇上接连颁布《大明公文典范汇集》、《大明军政官署机关规范条例》和《万历元年简体字表》,立即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在题本里张四维表示,热烈拥护“移风易俗”,坚决支持以日常规范和公文文法以点带面,彻底改变大明百年官场陋习。
他大肆歌颂了此举的“重大意义”,还从公文文法方面入手,拟写了几篇范文附在题本后面。
匆匆一看,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完全符合皇上对新公文的要求:“通俗易懂、精简准确、意思完整、条理清晰。”
张四维在题本里还就“移风易俗”这个眼点,衍生到对缠足、典妻、守寡、杀婴、割股奉亲等旧风习进行猛烈批判。
这些都是糟粕和陋俗,与万历圣天子开创的新时代格格不入,必须要彻底铲除。
张四维在题本后面热情洋溢地写道:“有酸儒常以今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郅治,秦皇汉武如何雄杰,汉唐前宋文学如何隆盛,洪武永乐武功若何烜赫,
如此迂言,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惟思既往,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永旧保守;惟思将来,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日新进取。
常怀过去者,好静厌动,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展望将来者,盛气豪迈,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
万历圣天子文成武德,以少年之姿,建大明为少年之国,雄踞于世界,傲视古今,当为开天辟地之新时代。
新时代当有新风气、新习俗,移风易俗迫在眉睫。故臣建言,以新文字、新文学、新文艺先行教化,革旧鼎新.”
张四维的建议很直白,就是以推行《公文典范汇集》、《机关规范条例》和《万历元年简体字表》为契机,引领一场“新文化”运动。
什么事新文化运动?
文化,以文教化。
写新文体,说新话本,唱新戏曲移风易俗,创立与万历新时代匹配的新精神、新气魄。
人才啊!
他整本题本都打了标点符号,还尽量用了皇上强调的通俗易懂新文笔。
这个老西!
张四维为何如此敏锐,一下子就嗅察到这方面的气息了呢?
张居正为首的楚党,东南系为核心的新党,都在埋头苦干,专注于务实政绩。
唯独躲在翰林院,被边缘化的张四维,一天到晚琢磨,终于在务虚方面,给他琢磨出一条新路来。
精神气魄?
什么是精神?
前汉司马公《史记.太史公自序》有云,“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
前汉王充《论衡.订鬼篇》有云,“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
即人的所思所想。
树立万历朝新精神,就是把大明朝万民的思想“变新”。
名为移风易俗,推行新文化,树立万历朝的新精神、新气魄,实际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