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半个小时,饭饱酒足。
漱口洗脸后,薛宝琴拉着栾凤儿去了另一边。朱翊钧拉着冯保在旁边的阁间里坐下。
朱翊钧开门见山道:“冯保,你娶这个夫人,江南京师,数以百计的弹劾奏章,有的写的难听,说什么暴殄天物。”
冯保不动声色地答道:“奴婢任性,让皇爷劳心了。”
“冯保,朕从一懂事,你就在身边跟着。而今皇爷爷不在,母亲不在,父皇也不在了,朕身边的老人只剩下你了。
没错,你是身残之人,但朕不能视你身残。你想有个家,跟普通人一样过着圆满的日子,朕都能理解。”
冯保哽咽道:“奴婢有皇爷这句话,就算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朱翊钧摆了摆手,“那些上疏口口声声天理人伦,那边道德败坏,人伦不复;这边人伦睦,天道顺。
还话里话外问朕站哪边。朕当然站自己人这边。
国朝从祖制到现在新编修的六律里,有哪一条说不准太监娶妻?所以那些呱噪话,你听听就好了。该过日子就好好过日子。”
“奴婢牢记皇爷的话。”
“你这位夫人看上去知书达理,很贤惠的样子。可你那个小舅子,有些不上道啊。
得了你的恩惠脱了罪籍,焕然新生。还托着你的名号,处处受人尊重优待。偏偏就心生怨恨,要拉郎配,挑动他姐姐,跟朕的重臣潘应龙来一出红拂夜奔!
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冯保连忙答道:“奴婢也是十分苦恼。
此子是贱内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当初贱内在教坊司苦苦煎熬活下来,就是抱着要找到亲弟弟的念头。
要是伤了他,贱内恐是最伤心的一人。所以奴婢左思右想,只要贱内还愿意跟奴婢继续过日子,他爱瞎闹就去瞎闹。
凤梧先生是君子,人又极聪慧。小崽子的那点伎俩,根本不在他眼里。”
朱翊钧轻轻一笑,“白眼狼的伎俩,肯定不在凤梧的眼里。只是他顾忌着你。一旦跟你产生了冲突,就是天雷勾地火,你可知道?”
“奴婢知道。奴婢娶妻已经引起天大的非议,岂敢再声张招摇,给皇爷招祸惹麻烦。
此事谁在后面怂恿唆使,奴婢也是知道,无非就是通政使的位置,让人心里起了波澜。
但奴婢知道,皇上洞悉如烛,明察秋毫,一定会给奴婢做主。”
朱翊钧看了冯保一眼,发现叫他去承德督造行宫三个月,仿佛改了性子,变得如此低调。只是不知道这份低调的保质期是多久。
黄锦说得对,他的这位干儿子,终究还是有些浮。
“冯保,你知进退,朕很欣慰。你那个惹祸的小舅子,凤梧会替你处置好。放心好了,只是赶出京师,不会伤他性命,也叫你夫人安心。”
冯保马上答道:“皇爷的圣恩,凤梧先生的情义,奴婢都记住了。”
“朕帮你的忙,你也帮朕一个忙。”
“请皇爷吩咐。”
“朕的姑姑宁安大长公主,下嫁驸马都尉李和,生有一女一子。其女李素儿生于嘉靖三十五年四月,现在十六岁。
朕答应过姑姑,给素儿表妹寻一位好女婿。朕把潘应龙跟姑姑和姑父提了提,他们很是满意。”
当然满意了。
潘应龙虽然已经三十多岁,还是二婚,可人家是皇上信任的重臣,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入阁拜相是迟早的事。
怎么算都是一位好女婿。
再说了,皇上亲自保媒,宁安大长公主和驸马都尉李和敢说不字吗?
“朕想请你和梅林公一起当保媒,圆了这桩姻缘。”
好事!
冯保心里是一万个乐意。
你潘应龙成了亲,就不会再惦记着我家里的了。
“这是皇上给奴婢赐福了。保媒圆姻,可是积阴德的大好事。”
冯保马上应道。
朱翊钧点点头,转头看过去,透过镂空的窗棂,看到薛宝琴和栾凤儿说的眉开眼笑,十分融洽。
“说说话,晒晒太阳,看看风景,这才像一家人聚会。”
冯保流着泪,哽咽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天晚上,京师名楼太白楼又开始一日中最繁华的时刻,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到了八点多钟,一队警察进了太白楼一楼大厅。
掌柜的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拱手道:“诸位警官,小楼没出事啊,怎么劳烦诸位前来了?”
“我们接到报警说你们酒楼里,有人喝醉酒了,砸东西打人,据说还是个累教不改的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