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披衣站于窗台前,看着日出东升,鸡鸣犬吠的一派祥和景象,心里却毫无波澜。
忽然,他有些艳羡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了,他们无需背负家族荣誉,日日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若是有选择的余地,叫他抛弃一身荣辱、地位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布衣百姓,只要谢宁莞在他身侧,他亦是无怨无悔的。
想得出神之际,门锁哐当作响的声音自殿外响起,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殿门再次被合上。
独属于那人的气息萦绕在寝殿里,谢琰感受到他的气息渐渐逼近,而他却一动不动,恍若不闻。
“琰儿,身子可好些了?”顺亲王温润如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他嘴角似噙着笑,那抹声音里能听出几分来。
谢琰充耳不闻,本以为几个时辰过去,自己的心已经静了下来,就算再面对顺亲王,他亦不会再害怕了。
然而,那都是他在自欺欺人,他高估了自己,亦低估了顺亲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之后的相处里,感受到顺亲王将将要开口前,他的心都会不可抑制地绷紧,那从云端跌落的失控感实在令他厌恶。
好在,顺亲王今日来只是瞧瞧他恢复得如何了,坐了片刻,见他依旧像具行尸走肉的傀儡,便摇头叹声着离去了。
只是,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叫谢琰从幻象中彻底回过神来。
“琰儿,如若你不想燕王府里那位的身份被天下人知晓,你便不该一直这般消靡下去。”
“明日,本王会来授予你为君之道。”
仅是短短两句话,谢琰就提心吊胆起来,他可以忍受顺亲王对他无情,可他不能让谢宁莞置身于危险的漩涡中。
既然顺亲王能说出这样的话,便不难猜出他已然知晓了自己这几个月来守着的秘密。
他不由垂首失笑,“呵呵!”
自己还真是小看了顺亲王,像他那般武艺高强之人,又身居高位,怎会没有专门的暗哨桩,怕是早在一月前他便猜出自己对他说了慌。
那会他将自己找去书房,问及宫变之事时,怕是就已对自己起了疑心。
忽然,他拨开了重重云雾。
原来顺亲王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在扮演着一个慈父,真实的他是只比狐狸还精,比狮子野心要大,比老虎更凶悍的凶兽。
这一刻,他彻底懂了为何顺亲王妃在死前拉着他的手,说的那一句话了,从前不懂,只以为她是怨憎顺亲王没能在她死前赶回来,而今,是亲身体会到了冷心冷情这四个字。
拨开云雾的感觉并不欢喜,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棋局里的一枚棋子,虽说锦衣玉食地活了二十余载,但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象,甚至于从他诞生那日起他便被注定好了今后所走之路。
无论是先皇还是顺亲王,他们都只把他当作完成大辽霸业的傀儡。
当真是可悲,可怜又可笑!
而只有谢宁莞,只有她是真心实意地待他好,以最纯真的一面教他何为爱。
渐渐地,回想起了幼时种种欢快的日子,不知不觉间,日影西斜,天色悄悄暗了下来。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想清楚后,他冷声喊道:“来人,去请父王!”
一连几日,谢琰都不知疲倦地伏案翻看书卷,顺亲王瞧见他斗志昂扬的模样,欣慰地笑着离开了。
许是见他越发听话,他如今已能出入自由,可他却仍然未离过府半步。
是夜,微风轻拂,案几上的烛火晃得他的眼生疼,他放下狼毫,闭起眼,修长的指尖轻轻按捏着酸胀的额角,忽然,一阵风掠过,烛火被熄灭。
谢琰睁开眼,眼里的冷意比外头的黑夜还要冷上几分,“出了何事?”
“王妃……”成风欲言又止,抬头望着谢琰眼底的青黑,有些不忍道出。
谢琰靠坐在太师椅上,眼皮轻颤,但始终没有睁开,淡漠道:“王妃如何?”
成风瞥见他神情淡淡的,愣神了片刻,回过神来后,低着头继而道:“王妃已好几日不曾就寝,春桃说,王妃日日拿着香囊在绣,绣了拆,拆了绣……”说到一半,瞥见谢琰气息渐渐粗重起来,遂止住了口。
谢琰面上虽是不显,但隐于案桌底下的那只手正无意识收紧,为了放松顺亲王的警惕,他这段时日来,不敢探听一分有关谢宁莞的事,生怕会让顺亲王再度盯上她,进而前功尽弃。
可成风的一番话,叫他如何还能再沉寂下去,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兰樨阁,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哄她入睡。
正待忍不住要起身,窗外忽然有影子在抖动,谢琰起身的动作一滞,如墨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