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一回府就往书房里跑,一直待到烛光亮起,他也只是传了个晚膳,整整几个时辰都未出过书房。
成风一边伺候他用膳,一边抬眼觑着他,才夹了一筷子的金玉满堂,桌上就传来一阵响动。
谢琰丢下筷子,冷声道:“将这道菜撤下去!”
成风哑然,连忙招来小厮,“快,手脚麻利些!”
待撤走眼前的金玉满堂后,他瞧着谢琰的眉宇高高蹙起,想问出口的几句话愣是没敢说出口。
谢琰复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离得最远的一道菜,那清爽苦辣的味道瞬间传遍五感。
“将那道菜挪近些。”
成风这下更是犯迷糊了,不说叫撤下自小最是喜爱的一道菜,还连夹了几筷从前碰都不会碰的苦凉瓜。
虽是疑惑不已,但成风还是按着谢琰的吩咐,把从未被临幸过的一道菜挪到了他的跟前。
谢琰夹起一片绿得晶莹剔透瓜肉,看着白肉上的丝状纹理,半眯起眼道:“做这道菜的厨子做得不错,赏!”
从前只道金玉满堂不仅品相好,吃起来也是甜糯可口的,可坏就坏在,一旦吃得多了便戒不掉了,那如砒霜般的甜蜜会令他沉醉其中,失了心智,而那苦到心坎去的苦味方能叫他时刻都保持清醒。
用完膳后,他取下书房那柄显眼的尚方宝剑,握在手里左右比划了一番。
用起来确实称手得很,仿佛是天生为他所造,往事浮上心头,他回想起初次用它的情景。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他从山庄才学了一招半式的新功法,正想到宫里的校场找人练练,不想撞见先皇在校场指点着赵靖瑄练箭。
先皇瞧见他,眉梢一挑,笑着叫他二人比试一番,正好瞧瞧是那柄焱剑厉害些,还是金乌弓厉害些。
那次,亦是他与赵靖瑄的初次交锋,年少的他们都卯足了劲想要赢过对方,而余光中,他瞥见在他们兵刃相接之外的先皇却只是将这场比拼当做一场乐趣来看。
回忆戛然而止,谢琰眼中盛着怒火,朝后挥出一剑,转瞬间,桌案上的书卷凌空飘落。
他又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一页页在空中散落的纸张瞬间化作无数碎片,飘扬在他的身后。
发泄完了心中的愤怒,谢琰丢下焱剑,推开了书房的门。
街上人声鼎沸,酒香,饭香,歌舞丝竹声交融在一起,谢琰看着街上的光景,恍如隔世,他已想不起自己是有多长时间未见过此情此景
他。
可他来不及流连了,收起艳羡的目光,快速穿梭在屋檐上,他还要赶在城门落锁前出城。
一盏茶后,他落于皇陵前,短短几月之余,他竟来皇城的次数高达十余次,而这次,却是以不同的心境踏入。
凭借着记忆,他一路左拐右拐,避开层层的机关陷阱,终于走到了一座巨大的墓穴前。
墓碑上刻着元崇帝三个大字,谢琰在墓碑前矗立着不动,一双鹰勾般的黑眸紧盯着元崇帝这三个字。
忽然,墓穴内响起了冰冷讥讽的嘲笑声。
谢琰微微弯起的嘴角轻启,“父皇,您与母后那一代人的纠葛何故要牵扯至儿臣身上!这些年来,您可累?”
“从前儿臣只道您是在韬光养晦,保存实力,可如今看来,您不过是一个懦夫!”
“您将毕生希望置于儿臣身上,可您何曾问过儿臣可愿如此!”
“……”
谢琰对着墓碑一连说了好些话,将心中的愤懑不满都一一吐露出来。
“您不过是一个罪人,害得……”
话还未说完,墓穴内几处燃得正旺的香烛突然灭了,谢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话到嘴边他都只得咽下去,慢慢挪动脚步往烛台走去。
他拿出火折子,半跪于地上,点燃插好的几根香烛,冷声道:“如若能回溯到宫变那日,儿臣定然亦不会从谢珩的剑口救下父皇!”
谢琰面上说得言辞凿凿,可心里却不这般想,当真能重来一世,他必定是会早到一刻。
因为只有这般,他才能救下谢宁莞,救下他的皇妹。
从元崇帝的墓穴出来后,他又去了王皇后的墓穴,上香祭拜过后,才走出皇陵。
出来后,已将近亥时,谢琰不紧不慢地走在皇陵附近的河溪边,望着水中的倒影,他抬起头,看着天边那一轮皎洁的圆月,不禁失笑。
今夜,也算是团圆了吧。
成风不远不近地跟在谢琰的身后,望着前头那个孤寂落寞的身影,他反倒希望自家王爷能与王妃和好如初,至少在王妃跟前,王爷还是个鲜活的人,还会笑。
可事与愿违,谢琰自回府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