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铭提着黑枫丢到慎行司外,嘱托了两句后,领着容欢往承乾宫的方向走。
九铭面无表情,比起与容欢上一次的见面,这次显而要更加柔和些,可他还是不喜她,若不是方才她在宫外帮了他一把,他怕也是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走进承乾宫,殿内空无一人,顿了片刻,九铭后知后觉谢珩去了何处。
转身对还站在殿外候着的容欢道:“陛下上朝去了,姑姑且在此等上一等。”
闻言,容欢又退开几步,走下台阶,望着颇有些变化的承乾宫,不觉缓步走到了一株梅树旁。
九铭走出殿内,甫一抬眼,就瞧见了容欢立于梅树前痴痴地望着,耳边忽而回响起谢珩要他去接容欢的话。
一个时辰前,久铭接到苍术的飞鸽传书,火速从他的院子赶到承乾宫。
谢珩方从昏迷中苏醒不过三日,而醒来后,他既不叫他们去追查昏迷不醒的缘由,亦未叫人再与容欢接头。这便也是容欢压根未知晓谢珩昏迷之事。
殿内并未燃灯,九铭轻声踏入殿内,瞧见立于桌案前的人影时,方停下脚步,垂首恭敬地喊道:“陛下!”
谢珩闻声放下手中的药瓶,走了几步,如炬的目光锁着九铭道:“容欢近日的行迹如何?”
九铭并未料到谢珩会突然发问,且还是问他,“陛下恕罪,属下这便着人去追查。”
“哦?”
短短一个音节,九铭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他的头垂得越发低,心中已做好了要去领罚的准备。
这时,肩上被压下一道重力,随之,谢珩暗沉的嗓音响起,“今后要嚼舌根也要拿出些证据来,不若就安分些。”
九铭的心一惊,此话一出,他还有哪儿不清楚的,谢珩这是在警告他,也是在替容欢做主。
思及此,他心中哪怕再是不满,也只得隐忍着不发,正要跪下请罪,声音再度传来。
“这便是你不如苍术,更不如李广平之处。既生疑,又不晓得去追踪找出证据,实为蠢笨,又胆怯。”
谢珩的声音不轻不重,可说出的话就好比一柄钝器,慢慢地刺入他的胸膛,每进一分,就能剜掉一些血肉,伤口不大,却深入骨髓。
直至谢珩说完,九铭紧抿的唇才能松开一些,忍痛诚恳地道:“属下谨记陛下的教诲!”
瞥见谢珩手上的药瓶,他问道:“陛下可要属下将容欢带回?”
“去吧。”谢珩收回手,沉声道:“犯了错便不能姑息,将人带回后,自个去月影营领十鞭。”
在月影营训练的回忆涌入脑海,他身子下意识地打了个颤,没想到他出来后还会再回去,且还是以受罚的身份去,不免脸上有些羞赧。
想到他要去受罚还是与眼前的女子有关,他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些怨气。
瞧见容欢的手堪堪要触碰到梅花枝,他上前几步,走到容欢的身后,语气不觉冷淡起来,“姑姑还请仔细些,这株梅是陛下特意从成王府移栽于此,往日甚是看重。”
容欢岂会不晓得这株梅,说起这腊梅原先还是长于华安殿,只因高贵妃生前颇爱腊梅,偏偏在她仙逝后,这株又是长得最为茂密的,被谢珩一眼瞧中。
谢宁莞便将此移到成王府,以庆贺谢珩领爵开府之喜。
不想,只是一株普普通通的腊梅,便因着谢宁莞赠予,便被谢珩照料得这般好。
若殿下知晓公主如今一心想要杀了他报仇,心中该是有多难过。
容欢瞧着这株梅,忽而有些不忍将实情告知,原本做好的决定也渐渐有了动摇之态。
发愣之际,手才触碰到一滴露珠,便像是卸力了一般,软软地垂了下去。
初升的日头也瞧出了容欢的悲怆,背过脸去,将落下的阳光尽数洒在腊梅上。
反射的光打在容欢的一侧脸,与隐在暗处的另一侧交相呼应,叫人看得更加为之心疼。
九铭撇开脸不去看容欢,算算时辰,想来陛下就要下朝了,随后他抬起步子径直向外走去,即将走出承乾宫前,回头喊道:“那人臣会亲自与陛下禀告,姑姑无需挂足。”
容欢倏然回神,想到黑枫落到了慎行司手里,双眸猛地放大。
慎行司是何处地方,宫中何人不知,只要进了慎行司,便是再难完好无缺地活着走出来。
她原本并未想到要伤害黑枫,只是瞧见九铭不敌,心一急才有此下策,不想暴露了身份,害得他无故遭了罪。
可若就此放任黑枫离开,她的身份必定会叫公主知晓,那般公主会如何待她!
在容欢再三衡量之际,九铭早已离去,她就是想再替黑枫求情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