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失措了。
大败已成定局,数万人的军队覆灭在自己手上。
自己是不是坏了大君的大计?
这一场大败对全局的影响有多大?
如果自己逃回大君那里,会不会……被斩了?
“主子,咱们……组织人手救火吗?”
沉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叱云贺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莫单什那个没脑子的东西。
这对兄弟里,哥哥莫单查其实一直是个能靠得住的人,遇事沉稳冷静。
而弟弟莫单什大概是被哥哥保护得太好了,受到的历练少,遇事总是慌乱,长大后更有几分鲁莽。
“救火?!!还救什么火?!”叱云贺听见莫单什的蠢话,怒火再燃,声音像是从他牙齿间磨出来的,刺耳冷厉。
“就算把中军救回来又如何?!我们现在还能指挥得动其他人吗?!如今整座营寨都成了死地!!”
“而且大夏主力已经出城杀过来了,我们难道要留在这里被他们包围吗?!”
“你真他妈是个蠢驴!!我们已经败了!!大败了!!!我们现在只能抛下营寨逃跑你知不知道?!!”
叱云贺越说越气,浑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气莫单什说的话太蠢,还是在气自己无能导致大败。
或者是在后悔没有严厉地要求其他诸部防备夜袭,也可能是害怕回到大君的大营后会发生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狠狠地抽莫单什这头蠢驴几马鞭才能解气!!
“蠢驴!蠢驴!蠢驴!”
他咬牙切齿地骂着,想把斩马长刀插进地里停着,可大概是这把刀太重了,始终没能成功。
他又换而想把马刀插回腰间,可左手上止不住地发抖,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然后才能腾出手抓起马鞭。
“真是该死的蠢驴!!!”
叱云贺转头怒视莫单什,马鞭扬起就要挥下。
可这时他才看见,面前这个比他还长两岁的壮硕汉子竟然两眼通红,胸膛极不自然地起伏着。
叱云贺忽然意识到,刚才莫单什说话时,声音也极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一下愣住了,胸中的所有情绪都像是在一瞬间被寒冰冻结了。
叱云贺茫然地左右四顾,火光却照得他基本什么都看不清。
“你哥哥呢?”他最终只能看向面前的莫单什。
“死了。”莫单什语句简短,胸膛像颤抖一样快速起伏了一下。
“死了?怎么死的?”叱云贺嘴里嗡嗡地问。
“他顶在最前面,被一个大夏人……一剑刺死了。”莫单什抽了下鼻子。
剑?
大夏骑兵不是用马槊和环首刀的吗?
哪来的剑?
他再次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见周围骑兵勒马让出一条道路,道路尽头是刚才交战最激烈的地方,人的尸体和马的尸体互相压着。
热浪中叱云贺看不清哪具是莫单查的尸体。
他也不打算去看了。
叱云贺看回这个红着眼睛也没有流下一滴泪水的伴当,忽地有些想笑。
每次他哭的时候,自己总是想笑的。
尽管最近的一次,起码也是在十五年前了。
十五年前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那次自己贪玩从山坡上摔了下来,崴着了脚,莫单查背着自己回去,莫单什跟在后面一边哭一边走,说让主子受了伤,这下自己兄弟肯定要被责罚了!
他在莫单查背上哈哈大笑。
“我们还能指挥起多少人?”叱云贺突然问。
“不……不知道。”莫单什低着脸摇头。
“你真是头蠢驴啊。”
“如果是你哥哥的话,肯定能估个数给我的。”叱云贺淡淡地说。
莫单什闻声抬头,觉得自己的主子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
他脸上一丝怒意也没有了。
叱云贺忽然放下马鞭,手中长刀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上划了一刀。
火海中,他猛地将正在流血的大拇指摁在自己额头上,用力摁着将血迹缓缓涂至鼻尖。
这条红色的纹路是大鞑天神在蛮族画像里最显著的特征,草原上的人们以这个仪式来沟通大鞑天神,通常用在身居高位者的葬礼上,或者发下永不违背的誓言时。
“不管我们能召集多少人,总比放火的那批骑军多。”叱云贺极平静地说。
“我们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