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无动于衷,颜湘急道:“可我看到她身上有伤。”
“有伤也不能说明是受了虐待,”颜柏仍义正辞严道,“退一万步说,哪怕那群女工真的遭受虐待,京兆府也未必能插手。”
“为何不能?维护京城治安难道不是京兆府的职责吗?”
说到底,颜湘只是误入这个时代的一名不速之客,对如今的社会形势知之甚少。
京城多的是无良商贩,他们惯会诱骗无知的流民签署卖身契,使其替自己卖命。
而朝律规定,若是签了卖身契那便成了奴隶,任凭主人处置,且外人无权干涉。
颜湘不懂律法,身为京兆尹的颜柏却对律法了如指掌:“一旦签了卖身契,京兆府的介入不仅毫无作用,还可能会害了她们。”
“那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
“此事爹会处理,你们小女儿家就不必插手了。”话毕,颜柏便将她打发走了。
小晴和云兰守在屋外,一个侧耳细听,另一个却昏昏欲睡。
回房路上,云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不解道:“小姐,若真有虐待,他们为何还愿意将人送过来?这不就是直接将把柄送到我们手上嘛?”
“这就叫‘富贵险中求’,”颜湘解释道,“那些无良商贩大多是鼠目寸光,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并不在乎那一点点威胁。”
想起父亲的话,她又猜道:“或许,他们是真的有卖身契,料想我们就算发现了,也拿他们毫无办法,所以才如此猖狂。”
接下来几天,月娘都准时到达颜府,但仍不肯多说一句,也不让人碰她。
此事拖得越久,颜湘便越心急,她尝试去找颜柏打听,但都被拒绝了。
若是以往,她或许还能向凌书瑜或江逸宁寻求帮助,可如今二人都不在京城,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不能去!”
颜湘连忙捂住云兰的嘴:“小点声!你是想让府里的人都听到吗?”
“那地方多危险!”云兰降低音量道,“你若执意要去,就带上我一起!”
“你这小身板,去了反倒拖我后腿。”颜湘玩笑着安抚她,“好啦,别担心,我自己会小心的。”
云兰不满地撇嘴,对旁边的小晴道:“喂,你怎么也不劝一下?你是想看小姐陷入危险吗?”
“你都劝不动,我又如何能劝动?”
眼看这俩人又要斗嘴,颜湘紧急制止道:“你们别打嘴仗了,快来帮我乔装打扮。”
最后,颜湘装扮成了村姑,穿着破旧的衣裳,脸上画了块骇人的疤,看起来极其落魄。
为防止惹人怀疑,她打算自己从后门溜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们保密。
颜湘独自一人穿过街巷,来到西街糕点铺的后门处。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让她袖手旁观,她做不到。
这几日,她看着月娘,总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失控暴怒的父亲,伤痕累累的母亲,支离破碎的全家福,和晦涩难懂的画。
每次她抱母亲的时候,母亲也会颤抖,但都没有躲开,那时她真希望母亲能狠心推开她,推开周遭的一切,逃离那个窒息的家。
后来,母亲真的脱离苦海了,代价却是与她天人永隔。
自此,“暴力”成为颜湘生平最痛恨的东西,所以如今再害怕,她也要冒险一试。
待做好心里建设,颜湘深吸一口气,抬手叩了叩门。
“叩叩叩。”
门很快被打开,随之出现的是两位护院,他们语气不善道:“什么人?”
“两位大哥,”颜湘满脸堆笑道,“听说你们这里招收女工,请问坊主在哪?”
瞅她衣衫破旧、灰头土脸,手里还握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棍子,护院皆是掩不住的嫌恶,没好气道:“进来吧。”
“你带她去。”
“凭什么是我?你去。”
二人相互推脱,仿佛这是场比试,谁也不乐意自己“落了下风”。
“上回是我带人前去,这回当然轮到你了。”
其中一人妥协,不悦地冲颜湘大喊:“跟我走。”
“诶诶,好。”颜湘表面低眉顺目,实则内心早已白眼朝天。
她边走边观察这间作坊,说是作坊,其实就是一处大院。
院子两侧各有几间房,而后门正对着最大的一间屋子,从颜湘的角度,甚至还能看到里面忙碌的女工。
中央空旷之处摆着满地的竹匾,每个竹匾上又晒有许多不同的花瓣。
到了右侧最中间的屋子门前,护院抬手敲了敲房门,语气恭敬道:“坊主,有人来访。”
“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