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姐儿是裕王和柳眉儿的长女,而今也有四岁了,裕王对这个掌上明珠甚是宠爱。
然听得“礼物”二字,裴芸摩挲着手炉的手稍滞,唇角微抿,似笑非笑。
便知柳眉儿哪是在讲家中趣事,分明是想不着痕迹地戳她心窝子呢。
要说她为何会知道她那太子夫君随意打发人给她准备礼物的事,还得拜这位裕王妃所赐。
那是她嫁进东宫的第二年,陛下也曾派裕王和太子一道离京办差,回来时,常禄捧着一锦盒来了趟琳琅宫,道是太子殿下自那厢买来特意赠予她的。
那时她尚且对太子存有几分希冀,自也欢喜夫君出门在外还惦记自己,还特意将锦盒中的那枚白玉镯戴上,赴了次日的宫宴。
她并未有炫耀的意思,谁知宴上却教那皓月公主一把扯住了她的腕子,对着众人嚷道:“我还想二哥原想买给二嫂的是什么模样的好镯子,原也不过这般寻常,倒不如二嫂如今这枚了,二哥也真是,若真想要,只管同三哥换便是,左右三哥送什么都无所谓,都是吩咐常禄去买,定然不会不肯。”
裴芸不傻,虽只听得这只言片语,可再看周围人嘲弄讥讽的眼神,大抵猜到一些。
几日后,她有意在太子面前试探,言他买给她的金钗她很喜欢,太子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淡淡笑着道了句“你喜欢便好”。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坐实了裴芸的猜想,也让她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皓月公主说得不错,太子送什么都无所谓,就如同他对她这个太子妃全然无所谓一般。
然就算她这个太子妃再不受宠,也不代表人人可欺。
重来一回,她绝不会再忍气吞声。
裴芸坦然看了过去,似是随意般道:“煜州地大物博,裕王殿下难得出趟京城,想来定会给蓉姐儿搜罗好些小玩意儿回来。”
柳眉儿笑意一僵。
不曾想这一向逆来顺受的裴芸竟也学会了话里藏刀。
要说她柳眉儿这辈子最不甘的,便是被赐婚给了裕王。
不同于其他皇子,裕王生母出生卑微,不过一县令之女,难产死后也仅被封为昭仪,裕王又生性平庸懦弱,不堪大用,亦不被陛下所重视,极少派裕王出京办差。
可想她柳家亦是京中三大世家之一,她祖父是内阁大学士,父亲叔父们皆身居要职,或也因着如此,她这个曾经最被看好的太子妃人选,才会对裴芸这般不服气,才要处处与她争个高低。
证明自己并不矮她一头。
她悄然打量着坐在那厢的裴芸,眉心微蹙,分明还是平日那般中规中矩的装束,衣裳的颜色也端庄雅静,面上未施粉黛,只浅笑着坐在那厢,可不知为何,却比从前瞧着更明媚动人。
好似没什么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了。
她今儿不仅容光焕发,居然还敢暗暗讽刺她。
可生得再好又如何,自小长在邬南那般蛮荒之地,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
柳眉儿心下轻嗤一声,面上虽笑着答了裴芸的话,然片刻后,她突又看向珍妃,“珍妃娘娘,今日蕊儿怎没一道来,莫不是又出宫去了?”
“倒真教你猜着了。”珍妃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孩子性子野,宫里压根待不住,说是去沈……”
珍妃话至半晌,陡然止了声儿,随即飞快地看了裴芸一眼,干巴巴地笑了笑,才继续道:“说是去逛城西新开的一家胭脂铺子。”
裴芸又不聋,那个“沈”字已然吐了出来。
她略有些想笑,这柳眉儿当真是不膈应她便觉心下不舒服。
宫中谁都知晓,十三岁的皓月公主李姝蕊和十二岁的沈家六姑娘交好,而这位沈六姑娘和曾为准太子妃的沈二姑娘沈宁葭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她特意提及沈六姑娘,不就是为了提醒她,她这太子妃不过是充数的,太子心心念念的始终是他那位红颜薄命的表妹。
这事,裴芸哪需她提醒。
前世死前,御花园曲桥断裂,太子几乎毫不犹豫向那沈六姑娘游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他爱沈宁葭至深,甚至移情于与沈宁葭长相肖似的沈宁朝。
她这个结发妻子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笑话。
太子心里没有她,可同样,裴芸也根本不在意太子心悦的是谁。
前世,裴芸总期望被认可,大事小事力求尽善尽美,无可指摘,成为当之无愧的太子妃与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