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因为你那边的事,朝廷给了役夫们免役的奖赏。”卫方耘说,“现在是许多事就摆在眼前要做,可能调动的人很少。
跟去年一样的情况。”
孟长青取过桌上的茶壶,给卫方耘倒茶。“如果征役不行,我想试试招工。”
“如此看来,北山县今年收成不错?”
“比不上别的县,但百姓们自己吃用是够了。”孟长青说,“北山县这段的城墙状况,比不上巍山县和宏甲县,他们大概能等役夫,我这边实在等不了。”
“于泰跟我说了那边的情况,确实不能等。”卫方耘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好吧,你既然决定那就招。
只是你县里今年能收多少粮食?工钱怎么定?”
这个问题孟长青早就想过,但目前粮食没真存到库里,估算总有变数,“每人每天五到十文,具体几文钱还得看收成。”
“就算是五文钱一天,一月下来也得一百五十文,一千人一月花费就是一百五十两,这还只算了他们的工钱,难免得有别的开支。”卫方耘说,“光靠一年地里的收成,想把这事办成,还真悬了。
罢,你先干着,此事总归要上禀朝廷,多少总归会有拨款。”
“多谢叔父。”
今日一来,孟长青见卫方耘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叔父可有为难之事。”
“要说为难的事,那可真是太多了。”卫方耘说,“于我自身,那自然是两年后考评,于凉州百姓,那自然是日子怎么才能好过些。
基于此,才有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冒头。
可归根结底,就两样。
钱和人口。
两者相比,钱还好解决一些,但人口真是没办法,没有人就是没有人。”
卫方耘看向孟长青,“你北山县几月之前就是两千多人口,现在还是两千多人,多也就多那几十个嫁过去的女子。
人不够事情就难做,朝廷要办事,官府要收税,都得从人头上来。”
“上半年就听叔父说过这事。”孟长青说:“今年年成不错,秋收之前又没有征役,今年成婚的人没有增多吗?”
“嗐,哪里能多啊。”卫方耘说,“劳役征兵都是征用的男人,按理来说,应该是适龄的女人要比男人多,但实际就是反着来。
还是男人多,适龄的女人少。”
总不可能是天生男婴的出生率就远高于女婴。
因为什么,在场的人除了八方,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只有八方瞪着一双眼睛,在孟长青和卫方耘之间来回看,希望有一人会对此事做出解释。
但偏偏没有任何人提。
卫方耘接着说:“寡妇倒是多,可寡妇再嫁实在是难事一桩。”
孟长青问:“难在何处?”
“一来婆家不肯,多一个人到底是多一份劳力,只要妇人干的动活,是不可能把她让出去的。二来多数女人自己也不愿意再嫁,再者,比起未婚的女子,男人们娶嫁过人的会觉得吃亏。
这事难办的很,成婚的人少,新生的人口就少。”
孟长青喝着茶,这话她没办法接,也不想接。
她听出了卫方耘话中的意思,他显然是鼓励寡妇再嫁的,毕竟成了婚自然要生孩子,归根究柢他就是想要孩子。
还不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
那样的人家,生养再多都不可能去服役。
看着茶碗里晃动的茶叶,孟长青想,官府就算鼓励丧夫的女子再嫁,于她们来说也不见得全然就是好事。
反正嫁与不嫁的权利都不在自己手中,总会被逼着做违愿之事。
“长青,前阵子孙祥跟我提了个主意,我还在考虑,你听听这事可不可行。”
“叔父请讲。”
“丧夫女子年龄在十六至二十五之间的,膝下无子女,婆家双亲又有别的兄弟能赡养的,劝她们再嫁,若是不愿意改嫁,每年多征一份人头税。”
孟长青放在膝上的右手捏紧了,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叔父觉得此计可行吗?”
“有些激进了。”卫方耘说,“但可以想到,此令施行下去,不少守寡女子都得再嫁,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他问孟长青,“在你来看,此计如何?”
“在我看来……身为女子实在不得已。”
卫方耘:“为大事计,总要有所取舍。”
“叔父。”孟长青调整心态,全身朝向卫方耘道:“您既然问我,那我便说说我不成熟的看法,按孙通判的想法,意图是为了鼓励女子再嫁。
可此令实际施行下去,却是逼的女子无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