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穆之寻的神情和动作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这并不是陆子羽所认识的那个常王。
而对于常王来说,在大雪山林间策马而行的感觉果然太过于刺骨,但他从上马那一刻起就再没有过一丝的动摇。
他们从早上出发,一直到深夜方回,急速巡视完这一趟之后,就连自小在这种环境下历练过的陆子羽也觉得颇有饥寒交迫的无力感,而穆之寻在赶回秦州城之后便再也撑不住了,马儿刚停下来,他便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昏死过去。
着急的众人又是用雪擦拭他的身体,又是用暖裘裹体,生炭火,炖姜汤。好一番折腾之后,穆之寻才缓缓苏醒过来。
可苏醒过来的穆之寻并不想让这么多人围在自己的身边,他在宽慰完陆子羽和众人之后,便急忙让他们退下了。
呼啸的寒风时不时从墙缝和门隙间透进来,秦州破落,竟连一座不透风的屋子都难找。铺盖之下,穆之寻的身体仍在不停地发颤,他找出了纸笔,在昏暗油灯下顶着头部的剧痛和浑身的滚烫,将今日在城内城外所见的暗岗排布和机关位置一一画了下来,之后他将图纸小心翼翼的藏于怀中,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眼中的凝重这才渐渐有所缓解。
窗外的月光透入屋中,穆之寻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起陆子羽的布防之精妙,陆子羽会出现在秦州大大出乎了穆之寻的意料,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疏忽。如若不是他为保万一,临时改变主意来了秦州,恐怕元纥铁骑在秦州势必会吃一场大苦头,事态的发展也就很难如之前所预料的那般了。
穆之寻心里清楚,只有图纸是万万不够的,他绝不能让陆子羽坏了自己的大事。
次日一早,仍有几分虚弱的穆之寻便以秦州天气过于寒冷,不宜久留为理由向陆子羽辞行了。
来的突然,走的突然,陆子羽觉得穆之寻这一趟并不像是路过,而更像是有意为之,他总觉得常王有些怪怪的,但思来想去却很难有个合理的解释。
云京,绛薰宫。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算的上是入冬以来云京最暖和的一天了,午后的斜阳拉满了整个绛薰宫的庭院。迎风而立的腊梅、山茶、一品红等花卉让人觉得恍惚之间进入了春天。
“谁言寒腊无春意,请君暂移绛薰宫,哈哈哈。”宁帝看起来很开心,他刚走进绛薰宫的庭院就脱下黄色的暖裘,对着慧妃说道:“今天的天气不错啊,有些日子没这么暖和了吧。”
正在裁剪打理花卉的慧妃有些不放心地接过暖裘,“陛下还是赶紧披上吧,免得着凉。”
“好不容易有个大晴天,朕今天就是来你这晒太阳的,你倒好,还让朕披上这么个东西,那得多难受啊。”宁帝像个老顽童一样委屈道。
“好,好,不披了,不披了。”慧妃无奈地摇头笑道,“怜儿,沏茶。”
慧妃又让人从屋内搬来了一把温暖宽大的摇椅,和一张短凳。暖阳之下,二人并立而坐,时不时地三两语,简单而幸福。
“朕就好奇了,这个罗文昭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没个家。你这个当姐姐的得催催他呀。”宁帝皱了皱眉头关切道。
“这十年来,他回京述职也来看过几次臣妾,臣妾也劝过他,早些成家,可他老说什么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之类的话,哎,臣妾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他说公务繁忙也是实情,朕听说,他每日都会亲自带队在泓河附近巡逻,若是遇到泓河汛期,更是吃住在船上,日日赤脚行走在甲板之上。朕也曾暗示过他,明疆国的少主仍在云京,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他就是不放心啊。这么想来,朕让他做靖海军节度使反倒是误了他的终身大事啊。”宁帝有些自嘲道。
“陛下莫要这样讲,其实臣妾最了解他了,文昭这孩子自小就心气高,很是挑剔,对待终身大事自然更是如此,除非遇到他真正喜欢的人,不然他是不会轻易成家的,以免负了自己,更负了她人。”慧妃认真道。
慧妃没想到,自己一番无意的话语却勾起了宁帝往日的思绪,他的眼帘垂了下来,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朕……朕此生也负过一人。”
“陛下……”
“你可知,诺大的后宫,为何朕却独宠你一人。”
“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也是后宫之主。后宫之内,无论陛下宠幸何人,自有陛下的道理。”慧妃微微颔首道。
“你总是这样……和她太像了。”宁帝的苦笑中充满了回忆,“朕之所以独宠你,是因为如今整个后宫只有你……最像当年的皇后,你的容貌有几分像她,声音像她,就连秉性都很像,你们都喜欢花,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她喜欢秋海棠,而你喜欢腊梅吧